* 一个关于真相的脑洞,一个一刀到底的结局
* 原著背景续写向,OOC和私设多到我都驾驭不住,bug要是有,或许是好事也说不定
* 文笔特别无力,想写的东西都写不出来,估计会看得很不舒服
* 想打死我就打吧,我认了,我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搞了这么一篇东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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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云重,无风,万籁俱寂。
周遭的一切如同定格画面,唯有两人无风而动的衣摆,昭示着时间并未停止运行。
魔界,边境之地。
沈清秋拦在洛冰河面前,不许他踏出疆界一步。
“师尊……”洛冰河很有些迷惑,自从两人携手同游以来,师尊从不干涉自己处理魔族事务,也从未对自己严苛至此,寸步不让。
何况论及此次僵持的起因,说来本也不算什么大事。世人看魔族历来不顺眼,这次不过单纯想从人界寻些普通花草,来改良魔界抬头飞尘土低头避山石的恶劣环境,竟也被人扣上了莫须有的指摘,物资在洛川中游被截下,对方点名要魔尊亲自来领,算是宣战了。怪就怪在,被派去解决问题的下属走了一批又一批,却毫无回音。
洛冰河懒得调查对方的来历名头,毕竟身为一族之首向来树敌众多,只是因对方扰了自己与师尊的清静日子而颇为气恼,正想速去速回,将这些琐事了了好与师尊继续回到常住的山间竹舍去。
而闻讯同来的沈清秋听得此地此事后,脸色瞬间严肃起来,无论如何不许洛冰河前去赴约。
“师尊不许我去,总该有缘由才是。”洛冰河双眉微蹙,深邃的眼眸定定的看向挡在他面前的沈清秋,等对方给出一个说法。
“为师刚刚不是说过了,此去凶险,对方于洛川之滨布下奇阵,待引你入阵后封锁阵法,除非以心魔剑劈开空间裂隙才能脱出,否则将神魂与阵同坠。”沈清秋态度难得强硬,语气中透着一丝没能压住的忧虑焦急。
这次的情况并非沈清秋第一次听闻,更确切的说,他曾在书中读到过。《狂傲仙魔途》原书中,洛冰河也因与魔族其他势力交手,于洛川中游陷入魔阵,但书中洛冰河以心魔剑使出劈空斩将空间割裂,轻松化解了一场本该必死的劫数。而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洛冰河,并没有得以顺利脱出阵法的必然把握。
心魔剑早随着埋骨岭的坍塌而碎成残片,而后又被处理得无处可寻。
“若是如师尊所言,此事定不该去。只是……师尊如何只凭一个地点,便确认了这么多事?”洛冰河的眉毛皱得深了几分,他直觉沈清秋有什么很重要的事一直刻意瞒着他,而且这样的直觉似乎从许久之前就有迹可寻了。
“……”
沈清秋一时语塞。洛冰河此刻的眼神他也是见到过的,在清静峰竹舍,他提起天琅君即将催动两界合并的时机和地点时,洛冰河的态度也是这样带着玩味和审视,不曾紧逼却也不肯放弃。
上次因几位峰主的突然到访而无意化解了危机,这次似乎避无可避。
“冰河,你信我。”沈清秋艰难的吐出一句没什么威势的叹息。
而沈清秋越是坚持,洛冰河就越是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重大的问题,心中似有一个声音隐隐响起,牵着他伸手触碰某一扇紧闭许久的禁忌之门。
“我自是信得过师尊,只是师尊不觉得这般坚持并无道理?我既答应了师尊,就定会速去速回,处事也定会加倍谨慎避开危局。倒是直至当下,师尊为何还如此信不过我?”洛冰河的声音难得有些冷硬,语气不自觉带了几分压迫,掩盖了由于紧张冲动和没来由的某种执拗而跳得有些剧烈的心声。
是怕自己按捺不住对人界的幕后主使者出手?怕引起两界冲突伤了无辜他人?——又是为了别人而信不过自己?
洛冰河突然特别想笑,原来不管过了多久相伴相守的日子,只要一个契机,一切都还是会瞬间回到原点。
这是沈清秋在两界合并失败后,多年来第一次见到面对自己这般步步紧逼的洛冰河。
他只能紧紧咬住嘴唇,继续维持着伸手拦人的动作,眼神中已是透出些恳求之意。
“罢了,既然师尊无论怎样都不愿说,那我便不再问了。”洛冰河从胸腔深处呼出一口浊气,嘴角扯起一个恍惚的苦笑,而后抬眼,眼神中的悲哀铺天盖地,与周身灵压魔气一同铺散开来,蔓延四周。
“等我回来,师尊若是想说,再说不迟。”
这是要赌气强行突破了。
沈清秋知道,洛冰河此刻已是认定了他有事隐瞒,竟是不惜以自身安危相挟,也要得个哪怕鱼死网破的真相。
这孩子向来执拗如此,从过往到如今,从未变过。
他闭上眼,勉强咽下口中被自己生生咬出的血丝,胸腔起伏,缓缓的带出一息气,断断续续,颤颤巍巍。
而后睁眼抬头,眼中是近乎视死如归的绝望。
“好,为师告诉你。”沈清秋听到自己的声音,低沉压抑,艰涩至极。
“因为我,本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二】
“因为我,本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沈清秋的声音在空旷的边境之地回荡嗡鸣,却如投石入水,激起涛浪万千。
洛冰河猛然睁大了眼,愣在了原地。
这说法太过荒谬,他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而这一句简单至极的话,也几乎耗去了沈清秋九成的力气,此刻的他就算站在这里,都似摇摇欲坠。
他只得强撑着不让自己抖得太过明显,以极低极缓的声音,撕开刻意尘封了半辈子的真相。
“在我原本所在的世界看来,你我当下所处的世界,只是一个文学作者笔下的一本书,所有的人物,故事,逻辑设定,都逃不出书中故事的框架。
“而在原来世界意外死亡的我,被一种称为‘系统’的神秘力量选中,灵魂被送往这个世界,任务是在不违背剧情基本设定和主角客观需要的情况下,一定程度上改变原本的剧情走向,也就是改变一些人和事的命运。
“而这本书的主角,就是你。
“我在清静峰峰主那次意外高热的时候来到这个世界,也是那个时候,才第一次见到不足十四岁的你。
“系统会不时出现,指示我要向哪个方向推动剧情,去完成一些必须完成的任务,达到某个可以预见的结果;也会不时给出一些当前状况的提示,给出一些可供选择的行动方案,或极少的为我提供一些有用的帮助。因为这本书我之前读过,很多情节都还记得,所以大多数时候……其实也不是很难。
“若是我不来,故事会按照你那次去过的另一个世界发展下去,你也会成为那个世界里洛冰河的样子。只是……我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出了分岔,故事的情节就一步步的不可收拾,变成你所经历的样子了。
“十余年时间一路走来,有身不由己,更有先入为主,经历了各种误解和阴差阳错,直到两界合并失败,系统才完全退出对我行为的干涉。我被继续留在这个世界生活,过完这本就是意外得来的一生。
“而我会知道很多你无法理解的事,只是因为,这些都是那本书中的情节,而我都读到过。
“所以,信我,别去。”
沈清秋尽量用洛冰河能够理解的表述方式,尽可能简明精炼的,剖出了他本打算雪藏一辈子的身世之谜。
死寂。
就连刚刚被风带起的衣摆,此刻也沉重的垂着,没有丝毫波动。
洛冰河就只是定定看向沈清秋,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沈清秋也只能迎着他的目光,静静的看回去。
“原来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洛冰河低沉的声线才突兀的打破了僵持。
“我好像……一下子看懂了很多东西呢,师尊。”
他唇角眉梢忽的飘出一个和暖至极的笑,似乎真的很开心,开心得让人心疼。
沈清秋继续沉默,等着洛冰河为眼前的自己重新构建一套定义。
“双湖城,师尊引剥皮魔向我出手,是因为知道我这个故事核心不会死在这种地方。
“纱华铃突袭穹顶峰,师尊派我应战最后一场,是为了我这个主角展露风头,完成任务。
“跟我讲正魔之道,是为了让我安心向梦魔学习梦境之术,往魔族的方向更进一步。
“而将我推下无间深渊,也不过是什么任务水到渠成的结果。
“——可笑当年如我,竟自作多情,到了如今这般地步。”
沈清秋的一颗心慢慢向下沉去。
而洛冰河并没有停下这番重读过往的意思,甚至脸上的笑都越发鲜活了起来。
“金兰城,你无端怪我,因为在你心里,我早就与另一个世界的洛冰河无异,只是个十恶不赦的异类罢了。
“你一路躲我弃我,因为怕我把新仇旧怨一并报复在你身上,甚至不惜在我面前自爆,演得好一手金蝉脱壳。
“你为救苍穹山被我带回魔界,却恨不得与我这个魔头划清界限;从圣陵把我拖出来只是为了不让这个故事就这么完结;昭华寺中赶我走,也算终于得了个甩开我的借口……
“埋骨岭……呵呵,这又是那个什么系统的新任务么?
“师尊,你待我的,到底哪些是被迫,哪些是无意——到底有没有过真心?
“摘叶飞花相救之恩?挡着剧毒铠甲替我受了无可解?把我拽出梦魔的幻境?这几年的师徒之情,对我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又有没有哪怕一分出自你本意!”
“冰河!”
沈清秋猛的抬头迎上对方堪称哀戚的笑容,一腔情绪被梗在喉咙里,却再难多说出一个字。
洛冰河看着他,眼中似是燃着冷色的火焰,一点点燃尽所有的温度。
“师尊,你觉得,我这个样子,是不是特别可笑?
“位至魔族至尊,自认拥有翻覆世界的力量,世间生灵的存亡只在一念之间……却是逃不过书者区区一支笔,坎坷悲喜不过是话本故事里任人摆布的设定。
“为求实力强到足以守护心悦之人不惜受尽磨难,哪怕这磨难是你亲手所加我也硬是挺住咽下……可在你眼中,我却只是个与话本主角无异的书中人傀儡。
“我一路追逐了这么多年不放手,换得的也不过只是循着一支笔而定下的委屈从全……
“那我这半生所付,又有什么意义?我所得到的一切,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幻?一直心甘情愿的沉溺在别人搭好的空中楼阁,被摆布了这么久却不自知……还甘之如饴,呵呵……
“师尊你告诉我,我还能相信什么,还有什么可以让我相信!”
【三】
“洛冰河你听我说!”沈清秋被对方一声声质问噎得心悸,情绪也有些控制不住了。
可是当洛冰河真的停下自顾自的宣泄,用一双有些泛红的眼睛死盯着他等他的下文时,他再一次不知道此刻自己该说什么,或者说,能说什么。
他似乎明白了当年幻花宫水牢中面对自己没来由的质疑和否定时洛冰河的心情。
可他也跟当时的洛冰河一样,连一句有说服力的辩解都说不出。
真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就像他曾对洛冰河做过的好多事,或早或晚,都会一件件的回报到他自己身上。
比如洛冰河曾经握住过他刺去的剑刃,后来他也尝到了手握剑刃的那种钻心的疼;比如洛冰河说过无惧磨难却不希望这痛苦是他亲手所加,后来他也在系统惩罚模式中遭遇到了顶着与他心底暖阳同一张脸的人加诸己身的残酷折磨。
比如此刻面对身心都已冷透了的洛冰河。
而这彻骨寒意,都是因他而起。
这些时日下来,虽两人近乎形影不离,可洛冰河待他处处谨小慎微的心思,他不可能毫不知觉。生活起居为他安排得面面俱到,对他的要求几乎无条件遵从,哪怕他只有一丝一毫的不喜欢也不会强求他做任何事,哪怕自己受着委屈也会照顾他的想法,陪他回苍穹山,陪他去想去的地方做想做的事,无怨无悔,却还怕一个抓不住,他就会从身边离开。
沈清秋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洛冰河彻底安心,不再一边整日与深埋心底的惶恐不安抗衡纠结,一边还要在与他日日相对的每一刻藏好自己的心思不让他跟着费心劳神,只简单无忧的活在平和如水的时光里。
这样易碎的一个洛冰河,他怎么忍心再拿这样残酷的真相去伤害。
他沈清秋是洛冰河在这世上近乎绝无仅有的所求,洛冰河再也放不下,再也失不起。
可此时他却让他意识到,你眼前的这个沈清秋,不过是个在各种阴差阳错之下才亦步亦趋歪打正着的走到你身边来、连几分真假都无从分辨的局外人,你所得到的一切不过是他人茶余饭后品评的杂谈故事?
他不是没想过找个合适的时机,以某种合适的方式,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跟洛冰河分享,不再抱着一个半真半假的身份活在煎熬的夹缝里,以自己真正的身份与他相知相守,走完不短不长的一辈子。但他也一直存着担忧,怕这真相背后的过往太沉重,沉重到把洛冰河捧在掌心的那颗伤痕累累的琉璃心,彻彻底底的击碎。
犹犹豫豫,拖拖拉拉,最后揭晓真相的,恰恰是这么一个最不合适的时机。
“师尊,你想说什么?”洛冰河见他半天没继续说话,终是出声。
沈清秋呼出一口气,有些无力的缓缓开口。
“我不否认,早些时候确实只是把你看作一个故事中的人物形象,会按照预定的轨迹走上预定的结局。”
所以才有无间深渊那一剑一推,才有花月城的自爆脱身。
“我不想为自己申辩,不论我现在说什么,你怕也不会再信。毕竟那些年对你的伤害都是真切的落在身上,不会有丝毫改变。”
胸口的剑痕,右掌的伤疤,就算闭眼,也能于心底描摹得分毫不差。
“可是……就算你不愿信我也没关系,我只是想说一句话。”
沈清秋顿了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毫无底气的声音。
“自始至终,我从来没打算要伤害你。”
——不信我也没关系,但我希望,你能至少相信这世间待你仍有一丝善意。
“是吗。”
洛冰河的声音冷冷的,与魔界的嶙峋砂石轻易的融成了相同的风格。
“你信我不会死,所以任我被妖物袭击;信我不会输,所以派我与强敌死战;信我会卷土重来,所以不论我如何绝望也决意推我掉进炼狱不如的无间深渊?
“你不问我意愿,不解我缘由,不懂我思慕,一次次一刀刀扎在我身上心上,却说从来没打算伤害我?
“师尊……这已经不是我会不会信你的问题了。
“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到底算个什么!”
洛冰河的吼声卷着砂土向四方激荡,沈清秋却在这气势逼人的冲击中,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血腥气。
抬眼,便在洛冰河嘴角见到一丝不被主人理会的血迹。
沈清秋不由上前一步,习惯性的要抬手去擦他下颌的血丝,却在刚伸过去的一瞬被洛冰河死死抓住手腕。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嫌我魔族身份,不愿与邪魔为伍所以一直厌我弃我不肯选我……现在看来,我在你眼中,或许连一个邪魔的地位都不如。”
洛冰河捏着他手腕的力气又重了几分,沈清秋听到自己的腕骨嘶鸣抗议的细细尖叫。
“沈清秋,我这辈子过的,是不是很可笑?”
这是比埋骨岭走火入魔时还要狰狞的一张脸,更可怕的是,此刻的洛冰河,早已不在心魔剑的干扰控制之下。
此刻的他,是醒着的。
沈清秋的心远比被捏着的手腕疼上百倍,却对当下局面丝毫奈何不得。
就算没有心魔剑,洛冰河的心魔却一直都在。
一直都是他沈清秋。
他就这样呆呆的站着,直到洛冰河甩开他疼得麻木了的手腕转身不知何往,独留他一人在空旷的乱石滩上,陷入无望的沉寂。
【四】
清静峰峰主艰难的挨过了三天清静日子。
这几日他仍留在魔界的竹舍,周围其他魔族待他也一如往常甚至更为细心,可洛冰河却破天荒的几日不见踪影,他也完全感觉不到洛冰河的气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躲去内殿闭关,或是什么地方静心去了。
沈清秋自我宽慰般胡乱想着,却一刻都没能定下心来。
不知道冷静下来之后,洛冰河会不会再过来找自己,所以他一直没离开竹舍,自欺欺人的幻想着洛冰河能回来,跟他把话说开。
哪怕是怨是恨,甚至此生再不相见的判决,也好过两颗心像这样不声不响的悬着。
而且他更有些隐隐的担心,洛冰河此时状态不稳,心绪混乱,这时候放着他一个人不管,会不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来。
沈清秋终是耐不住煎熬,朝竹林外走去。
“沈仙师!今日有闲出来走动啦?”外边打理竹林的魔族小弟恭敬的跟他打招呼。
“嗯……”沈清秋答的心不在焉,而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有些谨慎的发问。
“可知……你们君上去了何处?”
他觉得洛冰河若是刻意躲他,怕是不会轻易暴露行踪给无关的人。本来只打算自己出来找人,但又似觉得无从找起,才抱着万一能问出一点蛛丝马迹的的侥幸心理,有些犹豫的对着一个扫林子的小魔问出了这么个问题。
“君上的去处,沈仙师竟是不知?”小魔倒是一脸讶然。
沈清秋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声音已是不自觉的微微颤抖了起来。
“君上不是前几日就走了么,说是去洛川的什么地方把东西带回来,临走时还吩咐我们这些天照顾好仙师……现在想来,当时君上的表情特别吓人……”
没听完小魔絮絮叨叨的回忆,沈清秋便一个剑诀唤来修雅,御剑向边境之地疾飞而去。
洛冰河你是不是疯了!
就算你不信我也不要急着去送死啊!
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不想让你去吗?!你怎么还偏要去!
那些点东西至于你拿命去拼吗?至于这么较真吗!
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这个世界怎么办!我怎么办!
——我怎么办……
沈清秋更慌了,强行催动灵力提速,周身的气流割在脸上,如利刃划过一般疼。
却疼不过一颗抖得停不下来的心。
【五】
第三天了。
抬眼所见尽是一片血色的昏暗,天地混沌一体,无边无际不辨方向,周遭的空气都泛着难闻的腥气,不时有魔息挟着罡风袭来,一部分被他抬手击散,一部分砸在他身上,留下一些开开合合的伤。
再有强大的自愈力,也经不起这样无止尽不间断的强烈攻击。
“神魂与阵同坠……呵呵,好像,还真是该信你的。”
洛冰河有些自嘲的笑笑,一手支着正阳断剑稳住半跪的身体,一手甩出一团气势不足的魔气,勉强将斜前方的新一轮攻势化解掉。
三日前与沈清秋一番剑拔弩张的对峙情景还历历在目,当时心灰意冷拂袖而去的他一边往地宫疾奔,一边在心底狠狠唾弃自己,明明眼前人把自己的感情玩弄至如此地步,自己却连对他出手稍重一些都做不到。
回到内殿他才恍惚记起两人争执的起因,记起那个洛川中游的什么阵法,于是便懒得多想,转身出门,却仍然鬼使神差的绕到竹舍竹林外,对那些打理竹林的杂役留下一句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而来的吩咐。
神魂同坠,无法得脱?有意思。
我倒偏要看看这传说中无法可解的奇阵究竟长了什么样子。
你既说我是故事主角,那这个世界本就该奉我为王。这个什么阵,也不会有什么逆天的能力困得住我。
可为何我这个理所应当的王者一路走来,却连仅存的心愿都被人践踏至此?
为何要给我那么多美好的幻象,然后再把真相血淋淋的撕开给我看?
为什么明明该是这世界最顶端的那一个,却要承受这世界最深的恶意?
站在远处望向洛川边那一团明明暗暗的迷雾阵眼,洛冰河不等对方露面诱敌,自顾自信步走了进去。
洛川……还真是跟我洛冰河有缘。
几次大难不死,似乎都在这附近发生的。
那这一次,是福是祸,又有谁知道呢。
就算真是祸事又能怎样,本就一无所有,还在乎这条命做什么。
顶多就是在谁的话本子上多添了几笔,多了一段魔王寻死的饭后谈资。
是什么结果,于他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其实,随便是哪,自己只是求个能离那人远点的地方去而已。
也不知道这逃避是有心,还是无意。
洛冰河嘴角扯出一个笑,而后忍不住咳了几声,嘴角有暗色的浓血跟着流成一线。
入阵后的这三天来,魔阵内混沌日胜一日,寻不得出口不说,四下里魔息冲突此起彼落,以他这个不速之客为目标不断冲击奔袭。纵是实力如洛冰河,也需要一定的休整回复时间,可阵中冲突片刻不停,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身上的旧伤还没来得及痊愈,又被新一团凛冽魔气割得一片血迹斑斑。
正阳剑在前一天为他挡下一轮避无可避的攻势后折为两截,此时其中一截正被他握在手中借以支撑身体,时而借力挥起劈开袭来的浓重黑气。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也不知道还能撑着多久……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执拗的吊着一口气在这死撑。
是单纯的求生本能,还是在……等待什么?期盼什么?
三天……大概有三天了吧,该有的,不是早该有了么,何必漫无目的的自我摧折。
洛冰河似乎终于想明白了什么,眼角弯出一个略带解脱的弧度,然后闭上眼垂下手,不再理会正从前方席卷而来的一团浩荡魔雾。
只是,就这么给自己的生命画个句号,似乎并不是很好看的样子。
洛冰河闭目以待,等着承受被异种魔气侵蚀周身的痛苦。
却并没能等来意料中的那一击。
浑浑噩噩中似乎听到一声铿然剑鸣,似乎有什么叫嚣着被撕裂了的声音,而后似有清风拂过脸侧,带来一抹久违的淡淡竹香,和被他葬在心底的一缕怀念。
洛冰河猛然睁眼。
漫天血色之下,一个青衫仗剑的背影如修竹般立在他身前,玉观之下墨色长发飘飞,绣着竹叶暗纹的淡青衣摆被暗红背景衬得泛起淡淡柔光,左手以折扇挥出灵力暴击抵住一侧汹涌的魔气,右手紧握着的修雅长剑上,清亮耀眼的灵力喷薄缠绕,以剑气形成一道强劲的屏障,为身后之人笼了一方短暂的安逸。
洛冰河有一瞬的恍惚,似乎终于明白了这些天里,自己究竟在等待着什么。
或者说,在等待着谁。
【六】
“你来做什么?”洛冰河吐出嘴里的残血,声音有些疲惫的沙哑,却没什么波澜。
“救你。”沈清秋言简意赅,来势汹汹的魔阵攻势让他无暇回头。
“你不是说此阵无解?”洛冰河的语调带了点揶揄,似在嘲笑不自量力而来的对方,也似嘲笑自己。
“有办法就想,没办法,就留下陪你。”声音同样没什么波澜,却莫名坚定。
洛冰河愣住了一瞬,转而语音却更冷了几分。
“……这算什么?懊悔?愧疚?还是又要把从前种种一并还给我?”
沈清秋握剑的手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他咬了咬嘴唇,扣在修雅剑柄上的指节又加了几分力。
“我毕竟看过全书,或许细想之下能找到破阵的办法也未可知。”
“呵……还真是让人感动。”洛冰河似乎笑了一下,却没带分毫往日的温暖。
接着便是一阵无言的沉寂,只有灵力与魔气撞击声从各个方向接连传出。
沈清秋一心二用,既要撑着剑气屏障又要主动击退魔攻,尽可能减少屏障受到的直接冲击,以他当下的修为着实坚持不了多久。而魔阵似乎在感应到多了一个生人闯入之后,自行加强了攻击的力度。这让沈清秋越来越觉得吃不消,额角已经有细汗汇成汗珠顺着脸颊发丝滑落,握着剑的手却一如刚入阵时那般沉稳。
洛冰河看在眼里,没再说什么,只是改为盘膝打坐调息,尽可能以最快的速度自我休整。
两人彼此默契如旧,从不需要相互多说一句话,却知道这一刻对方最需要自己做什么。
“师尊……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呢?”洛冰河回复了一些体力,半是自言自语的开口。
“每次都这样,一面在我最难最痛的时候给我温暖和希望,一面又亲手把一切在我面前毁得粉碎;一面只当我是个无关紧要的书中人,一面又不顾自己死活的跳出来相救……师尊,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人是会变的,对他人的看法也一样。”沈清秋有些艰难的驱散一团砸过来的魔气,勉强分神给出了答案。
“是吗?那师尊对我的定义,真可谓一波三折,九曲回环了。”洛冰河的声音不知是欢畅还是悲戚,只听得出些微的抖动自胸腔中升起。
沈清秋眉头皱了皱,强自压下喉中憋着的一口淤血。
“我倒是有些好奇,现下这一刻,师尊对我又是下了什么样的定义——当心!”
洛冰河下意识起身上前,一手接住修雅剑反手插在地上,灌入灵力继续维持剑气屏障,一手扶住被汹涌魔气击中而向后倒下的沈清秋。
沈清秋顺了顺气息,勉强摇了一下头表示自己没事,正想起身,却被洛冰河扣住了肩膀。
“你不是说要想办法吗,那就专心想。”洛冰河没看他,似乎将注意力尽数放在维持屏障不溃,一团一团的魔气猛烈的砸向屏障,砰砰的敲响在两人的心上。
沈清秋笑了一下,随后没控制住的咳了几声。
“……当真有办法可想?”洛冰河声音不觉的有些微颤。
“当然没有。”沈清秋忽然笑得一派轻松,答得理所当然。
“……明明就帮不上什么忙,还专程跑进来送死,我怎么有这么傻的一个师尊。”洛冰河听到这句意料之中的答案,半是自言自语的叹了一口气。
“你不也是专程跑进来送死?”沈清秋挑眉反问。
“……”洛冰河竟一时语塞。
沈清秋伸出手,搭在洛冰河握着修雅剑柄的手背上,将自己所剩不多的灵力一并注入修雅剑。
“你既要执意送死,那我就陪你同死。”
温润的灵力流过洛冰河手掌,却如一团火,直烧进他心里。
【七】
何苦。
这是洛冰河脑中忽然冒出来的一个词,只不知更多在说沈清秋,还是更多指自己。
他很是无奈的笑了一下,扣在沈清秋肩膀上的手又紧了紧。
“洛冰河……你怪我欺你瞒你,你自己却从来没有完全信过你自己。”
洛冰河听见沈清秋这么说着,声音杂着一丝疲倦,一丝释然。
“师尊……”洛冰河似是想澄清什么,出声截住沈清秋的话。
“沈垣。”沈清秋打断他,“沈垣,我本来的名字。”
洛冰河张了张嘴,定定看向沈清秋有些褪了血色的面容,在他的目光中遇见了许久不曾见的威势。
“埋骨岭的时候就是这样,过了这么久,还是一样,一点没变。
“总是认为没人在乎你,单方面否定整个人生。
“也总是不相信自己已经足够好,好到早有人把你种在了自己心里都不自知。”
洛冰河猛的睁大了眼睛,脸上现出属于懵懂少年的茫然和掩不住的欣喜。
沈清秋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管他什么别人眼中的书中世界,管他什么别人笔下的文章情节,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于你于我,又有什么意义?
“别人怎么看待这个世界又如何,怎样品评这些故事又如何?当下的你我,存在是真实的,经历是真实的,感情也是真实的——这还不够吗?
“你就是你,这个世界承载了你全部的人生,而自我走进这个世界起,它也同样承载了我的全部。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谁是虚假的,没有谁是无关紧要的,也没有谁不会疼不会伤心。你所见所感的一切,在这世上都真真切切的存在着。
“你与我,谁都不是彼此的故事,而是彼此的人生。
“……这些花了我十余年时间才想明白的事,希望你能不再用那么漫长的岁月去领悟。”
沈清秋终于说完,微微闭了眼,身体有些脱力的向前倾倒。
洛冰河单手将他牢牢扶住,低头以吻截住了对方口中滴落的血珠。
沈清秋稍微挣了挣,没挣开,便由他去了。
这也算是……喝过彼此的血的情谊了吧?他脑中乱七八糟的想着。
洛冰河吻得极细致,舌尖将沈清秋口中每个细节都细细描摹过一遍,而后珍而重之的缠上对方的舌,带回自己口中轻轻吮吸,以唇感受舌面传来的清晰触感和温度,像是要把这一切都铭刻进自己的骨血里。
而沈清秋觉得,这三天来最暖的一刻,就是深陷敌阵的当下,这个心意相通的瞬间。
“师尊……不论你的名字是什么,你都是我唯一的师尊,自从遇到你便一直都是。”洛冰河将唇缓缓移开,一双漆黑的眼眸里,只盛了沈清秋一人的面容。
“我是不够相信自己,可就算我对整个世界都失去信任,也没法做到不信你。
“就算你当真骗我一世,我也会选择完全相信——信你的好,信你的真心,信你心里一直都有我。
“师尊你说,我是不是……和你一样傻?”
洛冰河唇边泛起一个纯粹得不能更纯粹的笑,直映入沈清秋眼底心间,深深烙刻在灵魂深处,令他生生世世再不能忘。
沈清秋却直觉哪里不对,心底无端涌上一片抑制不住的恐慌。
还没待他开口求证,这直觉就突兀的在他眼前应验了。
洛冰河一直按在修雅剑上的右手猛然一翻,剑气形成的结界骤然缩小,只牢牢将沈清秋一人护在其中,却前所未有的坚不可摧。
“洛冰河你做什么!”沈清秋急着起身,却因伤重而无法挪动分毫。
“师尊,你说过我是这个世界的核心,那么这个世界的存在与否,是不是与我同源?”洛冰河一边随手挥开袭来的魔气,一边往剑上继续施力。
“既然这世上的一切,包括生死,都是真实的,那如果世界崩塌,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你,会不会反而得到一线生机?”
“胡闹!你赶快停下!”沈清秋近乎崩溃的朝他吼着。“你既认我这个师尊,为师就不许你这样乱来!”
“师尊……得以遇见你,是我洛冰河此生最大的幸运。我真的很开心,这一生一世独一份的真心,并不曾错付。”
“停下!你想自爆毁阵吗?!不行!!”沈清秋试图以自身之力突破屏障,却是无果,只得双眼赤红的盯着洛冰河周身魔气一点点蓄积,渐至几欲喷薄而出。
“师尊……沈垣……若是你活下来,记得……要多笑,你笑起来的样子,是真的好看。”
“停下!快停下来!!!”
“师尊,我愿以这整个世界,换你的一世安好。”
“闭嘴!你若不存于世,我再安好又有什么意义!住手!!!”
“既然世界不同……怕是不会有来生再见了,那么——”
“不要!!!”
又是一次天道好轮回,洛冰河就这么把花月城里他上演的那一幕,换了一种更加简单粗暴的方式回报在他面前。
“冰河——!!!”
随着这声撕心裂肺呼喊,沈清秋眼前的一切瞬间开始崩塌,而他的灵魂似乎被从这一场举世浩劫中抽离,掉进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在他最后一丝意识消弭之前,恍惚间听到了系统久违的最终道别。
“总能源崩解,书中世界坍塌中。
“数据损坏,该故事线将无法保存。
“感谢贵方一直的努力。
“——永别了。”
【零】
“不——!!!”
沈垣猛的睁眼坐起,却被周身一堆塑料管子绊住动弹不得,只能维持半起半坐的姿势,愣在原处。
一时间身边围上来一群人,父母,两个哥哥,小妹,还有几个本来关系不错的朋友,每个人脸上都是掺着疲惫的喜悦,母亲和小妹的脸上甚至留有眼泪被擦过的痕迹。
他有些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人们,表情麻木的听他们讲起自己记忆空白期的诸事,讲他怎么抓着一盒过期食品狼狈的倒在自家冰箱前边,怎么在被发现后急忙送来医院抢救,又是怎样在生死边缘徘徊三天后奇迹般的苏醒。
然而此时的沈垣,还顾不上关心这些。
“我……”他有些颤抖的开口,大家都安静下来,等他把想说的说完。
“……书!我的书呢?《狂傲仙魔途》!谁告诉我书在哪?!”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急切,刚从鬼门关走一遭的身体撑不住这样的气势,猛的喘了几口气,咳了起来。
“哥你怎么这样!大家守着你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你倒好,醒了第一句话不关心一下大家也罢了,还惦记熬夜看的闲书!”小妹气鼓鼓的帮他拍背顺气,虽是一番嗔怪,语气却还和缓。
闲……书?
沈垣似乎被这简简单单的一个词梗住,目光胡乱的飘在众人头顶,对面墙壁与天花板相接的地方,一块墙皮将落不落的悬在那,只需一阵微风,怕是就会坠了。
二哥看他这副神情呆滞的样子,终是不忍继续责怪,出声解惑。
“你那些书都还在家里你自己的书架上,不过怕你醒了无聊,小妹随手拽了一本带来,就放在你枕边呢,都放了三天了。”
沈垣将目光缓缓转回自己的病床,在左边的枕侧看到了《狂傲仙魔途》熟悉的单行本封面。
他勉强抬起插的管子稍微少那么几根的左手,把书珍而重之的拿到身前,放在被子上,有些颤抖的翻开中间某一页。
然后,本来闪着灼灼热度的目光,一寸寸的烧成了灰,扑簌簌落满了他的整个世界。
这是全套五十本的《狂傲仙魔途》之中比较中间的一本,这一页,讲的刚好是洛冰河将玄肃的残片拿到被囚于地牢的沈清秋面前,像是单方面宣告胜利一般,向地上早被折磨得半死的人传达着岳清源万剑穿身而死的消息。
是他不曾介入的那个书中世界里,沈清秋原本的结局。
是原著洛冰河和原著沈清秋的故事。
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似乎有什么东西划过他火辣辣的眼角,带起一阵细微尖锐的刺痛。
扶着书的手指一点点收紧,逐渐成拳,冰冷的指节已经压不住被强行翻开的书页,一声纸面相击的轻响撞进耳朵,一片迷蒙的视线中,“狂傲仙魔途”几个张牙舞爪的字,格外明晰。
他真的回来了,回到他原本生活的世界里。
身边有家人,有朋友,有现代社会中的一切,有电脑网络,有终点小说网,有向天打飞机写的那篇挖坑注水的巨长种马文《狂傲仙魔途》。
一切就像梦醒,一切如同梦碎。
碎得零零落落,再也拼不起来。
而他在书中经过的那些年,那些路,那些事,经过他身边的那些人……
尤其那个从不到十四岁就开始缠着他闹着他、折腾世界折腾他这个师尊也折腾自己的狂霸男主,那个时时刻刻宠他护他胜过对待整个世界的玻璃心小徒弟,那个早就在不知何时就已被他自己镌刻在心上最重要位置的俊朗青年……
一个个的,全部都是——
就连一丁点痕迹,都没给他留下。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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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这个梗最悲剧的发展方向写出来了,其他HE的方向……就交给你们了……
这篇写了将近一星期,从刚开始觉得虐到写不动,到后来被自己虐到麻木,然后卡文写不动,总之就是从来没写得这么自我摧残过,每天只能写一小部分,然后以龟速推进,写到后面都怕忘了整体思路,所以还得一步一步的细化大纲……
然而大纲被我随手写随手删没了,算是终于有个了断吧。
以后再也不这么捅刀了,太要命了……
我说这篇是愚人节特供福利,你们信吗?
——刀就是刀,愚人节也掩盖不了补刀的事实!所以还是要把这个一刀补到尾的家伙揍一顿!
拔旗休眠!回血去了……(手动再见
2017.04.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