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叶君

丹枫斜阳,白露为霜。幻剑光寒,驭龙四方。
竹本无心,飞花情重。秋风有意,洛水融冰。

同人是什么?
是爱。

【冰秋】与君同

* 又写不擅长的东西了,显而易见的挑战失败

* 续写向,不刀,但算不算HE我就不知道了

* OOC私设bug一堆,又是一个圆梦系列

* 这回应该没什么执念了,大概……


————————


层林叠翠,暮霭沉星。残阳没于山际,歧路尽于幽溟。


——用人话翻译一下,就是两人沿着七拐八岔的林荫小路寻了大半天,终于在太阳将将落山的时候绕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一潭泛着微弱雾气的碧沉湖水。


也不怪沈清秋都无聊到脑内念起文言来打发时间,实在是这林子太深太绕了。


昨日他和洛冰河一路游山玩水的来到附近一个不大不小的村镇,无意间听说此间正因一桩怪事闹得沸沸扬扬。大概从十余天前开始,陆续有七八个壮年樵夫猎户进了平日也常去的那片镇子外边的密林之后便再没回来,镇民也曾组织过几次大规模搜寻,却连半片衣角都没觉察到,也没见到一星半点打斗拼杀的迹象。镇上祖祖辈辈的在这林子里打柴打猎,从没见过这处有过什么大型猛兽毒蛇,开始只怀疑林子太密路太杂乱,怕是个别人偶然失了归路,可一连七八人无故失踪,其中不乏经验丰富的资深猎户,人们便再也不能淡然处之,满城都被无形的恐慌压着,众多樵采行猎之人纠结于生计与性命之间,终日惶惶不安。


听得此事后沈清秋便决定帮忙查一查问题所在,可能的话顺手帮着解决了,反正也不会耽误他们本就漫无目的的行程。洛冰河自是没什么意见,两人休整了一晚,便在次日用过早饭后出城入林。


刚一进这密密层层的树林,洛冰河便敏锐的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魔气,但这股气息极其微弱且飘忽不定,洛冰河定位起来也稍微有些困难,两人在林中错综复杂的小路上兜兜转转了几个时辰,才终于顺着渐强的魔息于日落时寻到了藏在古老林地深处的一片幽暗湖泊。


湖不算大,一眼就能将整个湖面尽收眼底。周遭林木密不透风,水面也如同打磨过一般平整。湖的位置将密实的错落树冠破开一片得见天日的空旷,此刻却只有一弯弦月与几点星光将四周堪堪照亮,而湖面上萦绕的淡淡雾气也在入夜后悄然浓了几分。湖中水色暗沉,夜里更是看不出深浅,不过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湖中并没有任何鱼类——或者说活着且能动的水生动物。


看来问题的症结所在,十有八九就是这个颇为古怪的湖了。


“探查一下吧。”沈清秋看了眼湖面稀薄的雾气,此时他也能感知到一丝藏得极深的魔气从湖中透出,似乎就融在眼前的雾里,像是仍不希望被他们发现。


“在湖底。”洛冰河上前一步将沈清秋与湖隔开,右手扶着正阳的剑柄,左手掩在与暗夜同色的袍袖里,微微动了动。


湖水本就颜色深沉,加之雾气弥漫,更加难辨分毫。不过好在这雾气不重,范围也不大,处理起来也算不得棘手。


沈清秋随手甩出几颗火种,以灵力加持使其浮在空中,然后轻轻一挥手,几簇火苗便凌空飞到湖面上方,分列几个方位稳稳停住。


雾气被火光驱散了几分,湖面一时间被映得灯影摇曳,一览无余。


就在湖面被照亮的一瞬间,水面忽然起了一层轻轻的颤动,而后颤动变成波动,波动变成细浪翻腾,不过片刻间的沉静便见数条缠着墨绿残叶的细藤条从水下直冲而上,向着空中浮起的火种袭去。


看来这东西要么不喜光,要么不喜火。


沈清秋又甩了几发火种飘上去,另一边洛冰河已将正阳出鞘,一道剑气挥过,出水的藤条已被齐齐斩断。


水下之物似被激怒,又似乎终于从漫天火光中找到了发起攻击之人的正确方位,一面再度发射出数十浸着湖水的藤条试图拍散空中的火焰,一面集中一股猛力,朝着洛冰河所在位置刺出一整束的粗壮藤枝。


洛冰河也不慌,又一道剑气挥出去护着空中火焰,左手扣了一团魔气径自砸向那束迎面而来的藤蔓。


只是没想到这藤蔓还有后招。


就在魔气击中藤束的一瞬,藤条忽然四散炸开,之前被整束藤蔓裹在中间的一枚手掌大小的浑圆果实随之露出,与袭来的魔气一触便怦然炸裂,满满一腔如瓜子大小的梭形种子顷刻间喷薄而出,穿透魔气直奔洛冰河撞了过去。


“别让种子沾身!”沈清秋在后边看得真切,想都没想就砸过去一团玄阳真火。


这下他终于认出水下的魔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


此物的本体说来就是一坨能停在水中的植物,平时沉在水底或者悬在水中随水漂流,团作一团不动声色,受到威胁或是需要发动攻击时一般会迅速抽生出一些纤细却坚韧的藤条,拖敌人下水或是以藤蔓顶端的利刺将敌方戳伤。而这些平平无奇的特点也确实不是这种魔物最可怕的地方,它最具威胁的手段就是不时藏在藤蔓丛中的一枚注满了种子的果实。果实表皮极脆,可谓一碰就碎,种子非常容易破壳而出,出其不意的散播出去。这种魔物的种子除了能在适宜的环境中萌发长成新的植物体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作用,就是一旦触碰到合适的宿体——多为精力旺盛的青壮年人类或体格健壮的大型猛兽,则会迅速将自身融解,令其所含的强劲魔气迅速渗入对方体内,从血脉到心智甚至魂魄都可能被其侵蚀,进而使宿体魔化供其驱使。而若是这种植物本身已具有灵识抑或被植入了某种指令,种子侵入时这些意念也会同时传递给宿体,让宿体按照指定的命令行事。


向天打飞机菊苣写书的时候,给这种神奇的植物起了一个颇为直率的名字:无根拘魂草。


——无根,拘魂,草。


看来那些失踪的镇民很可能就是被这团植物给不知弄到哪去了。


洛冰河本来对那些扑面而来的种子不以为意,可听到沈清秋的声音猛然侧身看到击向湖面的玄阳真火,却不觉微微皱了皱眉。


之前沈清秋放出火种的动作比较和缓,又被他稍微挡在身后,故而并没成为魔物的攻击目标。但这一发攻势又快又急,想不被发现怕也难了。


不过皱眉也只持续了极短的一瞬,一抹欢快的笑意就飞上了眉梢。


师尊在担心自己。


那自己也要全心全意护好师尊才行。


洛冰河看着飞来的种子被仙火一下燃烧殆尽,顺带着连没被魔气碎尽的藤蔓也一并烧掉了许多,才愉快的回过头,朝着沈清秋的方向眨了眨一双笑眼。


沈清秋气不打一处来。


大敌当前的你就不能好好打怪么抛什么媚眼!


沈清秋抛出那一发玄阳真火之后就料到自己的方位大概也被锁定了,于是一直专注的盯着湖面动向。果然随着之前那些藤蔓或断裂或燃尽,新一轮攻击即刻到来。更多的藤蔓向着空中照明的火光袭去,携着种子囊的藤束也分别向两人攻了过来。


沈清秋本想干脆架一道火墙算了,不过隔着火焰,在夜里容易看不清对面的攻势,不便于明确攻击目标。正当他打算再砸一发火种过去挡了眼下这团藤蔓时,忽见洛冰河右手正阳在身前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将藤蔓的攻击角度完全封住,左手捏起法诀,轻轻扣了个响指。


扑向沈清秋的藤蔓瞬间在距他五尺之外化作飞灰,如同撞上一道具有强烈腐蚀性的透明障壁一样碎得毫不留恋。


“……”沈清秋愣住了一瞬。


什么时候的事?


洛冰河在什么时候给自己周围设了这么强的一道防护结界?


沈清秋抬头再次对上洛冰河那副求表扬的神情,然后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对着他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


洛冰河被这明灭光影中的清澈笑颜晃得一愣,手上的剑势稍微顿了半分,竟有几枚种子趁着这个空档掠过正阳,直飞向洛冰河的侧脸。


“当心!”


沈清秋这下是真的急了,顾不得结界的限制就要一步冲过去。


却见洛冰河仍然不动声色的微微偏头,右手剑势回稳,左手轻轻一扬便准确的把那几枚种子捏进掌心。


“……!”都说不能碰了你这是要——闹哪样!


沈清秋脑内还没咆哮完,便见洛冰河手中升腾出一团……焦黑的烟气。


大概是什么东西被烤糊了。


沈清秋定了定神才反应过来刚刚是怎么回事,然后一脸的愤愤不平。


自己这是瞎担心个什么劲!


洛冰河是谁,那是上古天魔的直系后裔啊!这种程度的魔气对他而言根本就不够看!


……不过没事总归是好的。


毕竟就算不会被种子携带的魔气所伤,被这些尖尖的东西戳在身上,不见血也会很疼吧……


沈清秋摇了摇头,把自己从越跑越偏的思路里扯回来。刚刚两人专注于攻向自身的藤条,已经有不少悬在空中的火种被击落拍灭了。


“这东西怕火,用火攻。”沈清秋终于把关注点重新转移到湖里那一坨魔物上面,一面再次放出一些照明的火种来吸引湖中魔物的注意力,一面思考如何结束这场没完没了的拉锯战。


植物生性惧火,不得不说这丛草选了个最利于自身的环境藏匿——四周古树林立,一旦动用攻击性的明火,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大片林火造成重灾,而它沉在水下,一般的火又没法烧到它的本体,只烧烧那些伸出来的藤条,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洛冰河此时已移动到一个离沈清秋稍远的位置,将集中攻向两人的成束藤蔓分散了一部分到他这一边,也方便他制住藤蔓的同时观察沈清秋那边的情况。此时洛冰河仍是一手优雅的旋着正阳,一手扣着法诀加持沈清秋周身结界,沈清秋将新一批火种送上空中之后,便召出修雅以剑气扫荡湖面,阻止袭向火焰的藤条。


“这魔物在魔界久经繁衍,怕会对魔界业火有一定的耐受。”洛冰河没有贸然出手,他倒不是担心攻击无效,只是怕这种东西会化魔火为己用,那样反而会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沈清秋明白他的顾虑,轻轻点头,左手操控修雅的剑诀不动,右手从袍袖中抖出一叠轻轻薄薄的竹叶来,然后随便抬手一扬,竹叶如箭分别飞向湖面几处方位,将湖心环成一圈,而后直坠而下,借势刺入粼粼湖水之中。


火光映照之下,若是细看,应当可见那些飞出的竹叶上都以极细的朱笔画有繁复的符文。这些以竹叶代替符纸绘制的竹叶符算是沈清秋无聊时的消遣之作,当时只想拿竹叶画着玩来打发时间,后来才想到若是远程攻击抛符命中率打折的情况下,可以用摘叶飞花的办法控制竹叶符,准确命中符纸飘不过去的目标。


这叠竹叶还是洛冰河置备出门行装时硬塞进他乾坤袖里的,眼下竟让他歪打正着的用上了。


瞬息之后,湖底忽然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爆破声,水面腾起数道冲天水柱,与此同时湖底传出一声刺耳尖啸,一团形似乱草的东西随着炸开的水面被一并翻搅而出。


洛冰河朝那团无根拘魂草淡淡的扫了一眼,腾在空中的草团虽然没法借力施展什么大的动作,却还是被洛冰河强大的威压震得明显抖了一抖。


许是受了这一眼的刺激,草团猛的在空中刺出数丛藤蔓,毫无章法的四下攻击起来。


沈清秋左手剑诀一动,修雅以极快的速度在草团四周织出一张流光剑网,将飞散而出的藤蔓扫落了大半,同时右手抛出几发玄阳真火,直击草团最紧密处。


被烧到本体的草团尖啸声更甚,其中还夹杂着听得不太真切的嘶吼,看来这团草已经是开启灵识的高阶杂草了。


当然不论高阶低阶,一团魔族生物平白跑到人界还四处惹事,肯定是要被灭杀的。


玄阳真火一寸寸的向杂草核心推进,却肉眼可见的越推进越缓慢,看来核心部分不止对魔界业火有足够耐受,对仙家真火也有相当的抵受能力。只是照这个速度,没等它被烧完,就又要坠到湖底去了,虽然真火不会像凡火那样遇水容易熄灭,但到了湖水之下又是它的主场,很难保证不会再被这团杂草生出什么新的变数。


沈清秋正要再抛出竹叶符来炸一轮,给草团来个二次上抛,却见洛冰河忽然腾身而起,翻旋衣袂随着他飞掠的动作在火光摇曳的湖面上划出一道亮墨色的轨迹,手中正阳灵光流转直指草团落下的方向刺去。随着一声闷响,剑尖凝着一股纯澈炽烈的灵力正正刺进无根拘魂草最核心的一处。


眼前的画面似乎静止了一息。


而后随着洛冰河收势撤剑、旋身飞回湖边的动作,草团从深处传出植物体炸裂瓦解的摧枯拉朽之声,同时大量黑压压的魔气席卷整个湖面,扑灭了几乎所有的照明火种。


沈清秋仍旧站在洛冰河构筑的强大结界内,并没受到暴走魔气的波及,只是在狂躁的魔气余波中似乎听到了一声夹着疯狂笑意的怨毒咒骂声:


“——天魔一族也不过如此!竟要借助人族之力才能胜过我等喽罗,看来主上一统南疆之后荡平北疆称霸魔界定是指日可待!哈哈哈哈哈哈……”


之后便是一片死寂的暗夜。


“冰河?”半晌无声之后,沈清秋忍不住开口寻人。


此时四周的魔气已经散了七七八八,可以借着微弱月光看清四周被魔气冲撞得东倒西歪的不少古树,但他周身结界仍在运转,所以他知道洛冰河肯定没事,只是……


“你……可还好?”沈清秋依然放不下担心。


毕竟那团杂草最后留下的一句话,信息量有点大。


洛冰河站在距他几丈远处的湖岸上,望着退了雾气的湖水静静出神。


南疆……还真是个差点被忽视的烂摊子。


洛冰河在心底恨恨的把天琅君从头到脚的痛骂了一顿。


他在与沈清秋同下苍穹山回到魔界之后,便开始着手整顿连日来北疆受到的波及,除了两界合并造成的动荡,也包括天琅君之前的多次挑衅和柳清歌一路砸出来的大小乱子等等,接连忙了数月才将原本由他掌控的北疆和幻花宫势力折腾清楚,算是稳住了他作为魔君的势力根基。


可自从天琅君带着竹枝郎复出,南疆势力基本都被他收服了,其他小部族要么被逼至偏僻之地残喘偷生,要么选择依附于前任魔君麾下参与那次举世震动的两界合并。可两界合并以失败告终,竹枝郎护主阵亡,天琅君也被昭华寺收押,且决意不再参与魔族之事,这样一来,南疆一下又陷入了群龙无首的混乱状态。


稳住了北疆的洛冰河本不愿去管南疆的破事,只要守住南北疆界的关隘不让对方有机可乘,他也乐得省心的可以继续随着沈清秋过逍遥日子。只是没想到总有那么些不知死活的族类见不得别人遂心自在,总想闹出些事端来平白惹人心烦。


听这拘魂草的意思,南疆内部似乎也出现了几个大的部族派系,正内斗得不可开交,而这类魔物被投放到人界,作用怕是为其所在的势力招兵买马积存力量——以魔种植入宿体令其魔化,而后令宿体按照拘魂草的指令自主向魔族大本营集结,成为不需本钱就可为自己所用的廉价兵卒。


怪不得既见不到打斗的迹象又寻不得失踪几人的半点痕迹,大概是拘魂草把种子炸出后被经过的普通鸟兽带到林中各处,遇到合适的来人便附着上去,将人无声无息的拘走。


如意算盘打得还真是够响。


不过好在这株拘魂草本体已除,那些由它散出的种子也会不日失了魔气维系,几日后便不会再对这片地方构成什么威胁。


忽然感觉左手法诀传来一阵异动,洛冰河猛的抬头,才发现沈清秋走出结界来到他身边,正难掩担忧的看着他。


“……我没事。”他定了定神,抬手收了结界的气息,又回复成沈清秋见惯了的那副闪着大眼睛望过来的样子。


沈清秋也没多说什么,只抬手轻轻帮他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痕。


“回去吧,还有些善后事宜要跟镇上的人交代。”


洛冰河点头,然后按住沈清秋欲召出修雅的手,把人带上正阳,一同腾空而起,御剑向着镇子的方向飞去。


平定了这一带的乱事,两人便心照不宣的折返回隐在山间的清幽竹舍。


日子仍旧平静,洛冰河仍旧包揽了所有日常琐事,从一日三餐到起居打理,从洒扫修缮到用度采买,一如往常。


可沈清秋知道,这样的平静之下藏着洛冰河怎样的纠结心思。


“去吧。”


这日洛冰河从山下归来,正要把购置的食材收到储物间去,却被沈清秋叫住,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一句。


“师尊?”洛冰河愣住了一瞬,他自认心思藏得够深,却没料到还是被师尊看出了端倪。


“想去就去吧,那些事本就该是你去做的。”沈清秋走到他身前站定,抬眸看进他略微错愕的眼中。


“我……我没……”


洛冰河想说,我没想去。


所以才一直赖在这,每次下山收到新的情报也只是略作思索给出应对之策,便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带着置办的日常用品上山继续陪着沈清秋,维系着如常的生活。


所以才在落实了南疆那边已然从暗潮汹涌变成群雄割据,也只是皱了皱眉,给了句小心防范的安排便将信使遣退。


可权力越大责任也越大,这样的道理洛冰河不是不懂,除了自己与师尊,他也不得不为魔族万千生灵负上一分责。


就算他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事情真的压在他眉心的时候,也由不得他选择。


可他还是执拗的能拖一天就拖一天,死撑住一片没有一丝阴霾的天空罩着沈清秋。


沈清秋把他这些天的纠结一点点的全看在眼里,毕竟洛冰河得到南疆变故的消息时他也在场,就算洛冰河再怎么试图维持无事发生的样子,他也不可能不去跟着思考。


只不过那毕竟是魔族内部的纷争,他不好介入太深,顶多也就私下给苍穹山派传了一条消息说南疆有魔物暗中流入人界,让掌门师兄安排人手四下多加查探清理。


可每次见到洛冰河从山下回来,眉间藏不住的忧虑一回明显过一回的时候,沈清秋的心也每次都跟着沉下去一些。


他明白洛冰河的心思,却也不能不顾洛冰河的处境。为了他一个大闲人而把洛冰河拖累成魔族昏君千古罪人,那他岂不是会被世人归入红颜祸水?


……沈清秋忍不住对脑补的这个自定义一阵恶寒。


“你是一界至尊,魔君之位的正统传人,这点连天琅君都没有异议。所以既在其位,就该谋其政。这样的道理,你应当比我明白。”沈清秋收了平日挂在脸上的闲散情态,神色难得严肃。


“师尊……这是又要赶我走吗?”洛冰河半垂着眼睫,唇瓣微微发抖,他知道沈清秋不是这个意思,却还是鬼使神差的说了这么一句半真半假的抱怨。


他也知道沈清秋拿这句说辞向来没辙,所以还是尝试最后做一番挣扎。


“……”果然,沈清秋一时顿住了。


真是被拿捏得死死的。


可沈清秋当下不论是气是笑,都做不到。


竟然不惜耍赖也要多赖着他一时半刻,他又怎么不知道对方的小心思。


“你啊……”沈清秋终是深深叹了口气,上前一步伸手把洛冰河有些散乱的鬓发理到耳后,然后顺势摸了摸他的发顶。


“为师不走,为师等你回来。”平和淡定,却掷地有声。


这次,换我等你。


所以,去做你该做的事吧,放心。


洛冰河黑沉的眼中忽然亮起了一道光,将他眼中重重阴郁驱散,只映了眼前人珍而重之望着他的一张脸。


可这光只闪了一刻,便又被一丝莫名的忧思扰了平和。


“那……弟子若是……”回不来了呢?


洛冰河没能把话说完。


那可是战场啊……


就算他贵为魔尊,实力强劲到天下莫敌,却也曾在天琅君手下吃过亏,也曾在圣陵受过难。


世事难料,天知道还有怎样的劫难等着自己。


沈清秋也不知道。


如果按原著剧情,洛冰河平定整个魔界也不过短短几年,可他的出现牵扯出了太多未知,洛冰河此行会遇到怎样的风险,他并不能尽数预料。


可他还是抬手止住了洛冰河把话说完,一是因为出师之前说出这种话实在不讨喜,二是——


“你要是敢不回来,不论天涯海角,为师都不会放过你。”


他不想听。


沈清秋眉梢微扬,眼神中多了一丝坚定的锐利,刺在洛冰河心上,却一点都不疼。


更像是注入了一缕潺潺清流,润透了他整颗心,整个人。


映着沈清秋容颜的那双眼眸一瞬间揉进了太多情绪,洛冰河再顾不得其他,一下按住沈清秋肩膀将人抵到门边的墙壁,自己的额头压上沈清秋的,四目相对,鼻息相交。


沈清秋没有挣扎,只是定定的看着那双眼中翻滚的涛浪,有不舍,有悸动,更有绵绵不绝的万千情思。


他就这样看着洛冰河将两人唇瓣仅剩的一寸距离缩短为零,然后缓缓阖眼,抬手轻轻环上了对方的脊背,缓缓收紧。


临行当日,洛冰河如往常一样早早醒来,虽是反复下定了离开的决心,却仍迟迟舍不得起身。他微微侧过头静静凝望着沈清秋沉静的睡颜,目光一瞬也不舍得移开,恨不得把这张脸牢牢刻印在灵魂最深处,永生永世都抹不去。


虽说明明早已这样刻印着了许多许多年。


为沈清秋备下与平日无差的粥点小菜作为早饭,洛冰河终是没忍住再度折回卧室,轻轻走到竹榻旁。他俯身将两人距离缓缓拉近,柔软的目光锁住沉眠之人的面庞,微动的眼睫扫过沈清秋的长睫,鼻尖轻触着沈清秋的鼻尖,呼吸间都是彼此最熟悉的气息。


然后,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落在沈清秋温润的唇上。


只停了片刻,便由不得他不离开。


怕是再这样沉溺,就再也舍不得走了。


强迫自己起身,洛冰河最后帮沈清秋仔细掖了掖被角,然后一步步倒退着走出卧室,直至不得不回身的那刻,才终于携了正阳步出竹舍,御剑乘风而去。


只是他没能注意到,在他转身离去的一瞬间,悄然睁开流连于他背影的那一双明澈眼眸。


旌旗猎猎,金鼓无声。魔族出征的军队已然按照洛冰河预先传回的君命整装集结完毕,齐齐列阵于魔域郊野,只待一声令下便可驱兵南下。


“君上,时间差不多了。”纱华铃收起了平日的骄纵性子,神色凝肃的上前请示。


洛冰河微微颔首,目光沉静,冷峻面容没有多余的表情。他缓缓抬眸扫视了一下身后的队伍。左侧翼纱华铃为首的一众魔兵由几位高阶长老和魔将分别执掌,以机动敏捷的轻装部队为主,其中不乏身怀专长的各类能士;右侧翼漠北君带领北疆冰堡专攻冰系术法的一族将士,凛冽肃杀之气透铠而出,整个战阵寒气逼人;而洛冰河正后方是齐齐整整的数万黑铠武士,虽无半点声息却透着厚重强大的压迫感;队伍最后是一队压阵的大型魔兽,各司其职,各尽其用。


洛冰河的目光带过漠北君时,无意间瞥到他身后阴影里一个与北疆阵列森然之风格格不入的存在。


“你跟来做什么。”洛冰河听见漠北君一声压得低沉的喝问,带着三分愠怒,六分嫌弃,更带着些……藏得极深的关心。


“大王您别嫌我啊,我好歹还能帮忙端茶倒水整理战报什么的,也不是完全没用的是吧,说好的要追随大王一生一世嘛。”阴影里果然传来尚清华近乎赖皮一样的声音。


漠北君没再多话,只是把刚探出头的尚清华又按回身后的阴影里去,不放对方离开自己三步之外,看得死紧。


洛冰河将目光收回,唇畔不自觉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承认自己有些羡慕漠北君,却又不敢奢望那么多。


毕竟此去前路,是生死莫测的战场。


洛冰河将飘远的思绪强行拉回,看了眼早已备好的专属座驾——一只巨大的黑羽灵鹫,正准备抬步过去——


“君上!那边——”


身旁有人一声急唤,牵动了全军大部分人的注意力。洛冰河随着众人一齐转过头,便毫无防备的蓦然怔在了原地。


魔界常年泛着淡灰的天际深处忽然跃出一丝青光,由远而近,再近一些方可辨出是一柄清芒流转的长剑,剑上一人长身玉立,淡竹色青衫衣袂翻飞,与身后三千发丝荡出相谐的幅度,再近些便能清晰的看出滴翠的竹青簪冠,淡色的轻丝发带,衣摆袍袖点缀的细竹暗纹,手中折扇扇骨处的精致饰刻,和脑海中一刻未停描摹着的恬淡容颜。


沈清秋于阵前翩然降落,轻轻跃下剑身,收剑立于洛冰河前方五步之外。


面前的青年难得一身傲然英姿,一张平日里清澈明俊的和顺容颜此刻现出独属于统帅的威势和气度,精致五官勾了些许硬朗的棱角,深邃目光中也含了几分凛冽霸气,与往日无异的眉眼硬是流露出一种别样的动人心魄。长发以墨玉发冠束得规整,深青色的发带垂落在柔顺发间,一身绣着银线暗纹的墨色长袍将他挺拔身姿衬得恰到好处,腰侧悬着的长剑正阳也透鞘而出一丝冷厉寒光。他就这样立在万千效忠于他的兵士之前,以一界至尊应有的姿态。


他本就该是这样的一个王。


——只不过要暂时无视掉他脸上那副呆得有些僵硬的表情。


沈清秋不由露出一丝淡淡的笑。


“……师尊!你怎么来了!”洛冰河被沈清秋的笑容一晃才恍然回过神,两步奔到他面前,将沈清秋被风吹得微凉的手紧紧抓住捧在掌心里。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沈清秋挑了挑眉,眼神胡乱往尚清华的方向扫了一眼又转回目光,唇边笑容带了点难得一见的轻快。“还是……圣君大人不欢迎我?”


“不会!”洛冰河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握住沈清秋的手不觉又紧了紧,看向沈清秋的目光里似乎缀进了整个银河的星星,可他却还是在冷静了一瞬后轻微敛了敛眉。“只是战场吉凶不辨,我……不希望师尊涉险。”


沈清秋悄悄叹了声气。


刚还默默夸他很有一个主君该有的样子,怎么分分钟又变成软乎乎的小绵羊了……


你也不怕被那些个部下们笑话。


不过随便看了眼那些将士们毫无波澜的表情……沈清秋心底一咳。


看来大概早就被笑话习惯了。


“更险的境地为师也不是没遇过。”沈清秋想像平常那样抬手给他摸头顺毛,考虑到围观群众实在太多,只得作罢。


早上他其实比洛冰河醒得还早,却只是静静的感受对方环在周身的温度,直到洛冰河备好早饭后一脸不舍的离开,他才敢缓缓睁开眼最后看了看那道离去的背影。机械的起身洗漱后坐在比平日少了不知多少笑谈的桌边,机械的一勺一勺舀着碗里与平日无异此时却食不知味的淡粥,机械的吃下了一顿静得极不习惯的早饭……然后他才像是终于找回了神智一般,随手翻了些可能用得到的法器符咒胡乱塞进乾坤袖里,提了修雅便冲出竹舍,御剑而起时还不忘为竹舍布了一道掩藏气息的结界。


真要他说为什么非得脑袋一热就不管不顾的追过来……


第一,按照《狂傲仙魔途》的原来路线,平乱这些事本该在更早之前就被洛冰河一口气折腾完了,可他这一搅和,洛冰河根本就没能来得及把南疆也收拾清楚,又在天琅君横空制造的干扰之下,南疆才会乱成现在的样子,所以纠根结底,这笔账硬要算在他沈清秋头上也不能说是毫无道理,自己就这么放着不理好像有点说不过去;第二,现在的洛冰河虽然还是有主角光环护体,但毕竟没了顶级外挂心魔剑,当然没了心魔剑的魔气干扰,洛冰河状态的稳定性肯定是提高了不少,不会随便就魔息失控什么的,但实力打折这一点也是不容忽视的事实,多他一个助力也好歹聊胜于无,毕竟除了纯粹的武力输出,沈清秋自诩对魔族魔兽设定的了解绝对不输向天打飞机那个作者本人;第三,第三……


……说多了都是借口。


沈清秋稍微收了笑容,神色多了几分认真。“何况我记得有人说过要护我一世安好,总该要说到做到吧。”


说多了都是借口,怎么绕也绕不开那么一句——


舍不得,放不下。


就像洛冰河不希望他以身犯险一样,他也做不到放着洛冰河自己在未知的险地拼杀挣扎,不知归期。


所以他来了,来得义无反顾。


此刻站在这里的他,无关立场,无关身份,不是那个会对魔族事务主动避嫌的苍穹山派清静峰峰主,只是沈清秋。


只是洛冰河的沈清秋而已。


洛冰河又一次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沈清秋看他这副当众发呆的样子实在不忍直视,只得恨铁不成钢一般拿折扇轻轻敲了敲他的手臂。


“该出发了。”


洛冰河眨了眨眼,眸中忽的升起一道耀眼的光芒,瞬间眉目舒展,神采飞扬,那是属于强者的志得意满,意气风发。


他最心心念念之人就在身边,愿与他同患难、同进退,并郑重应下了他的诺言,要他护一世安好。


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洛冰河右手拉住沈清秋右腕,转身绕到沈清秋身侧,以左手环上他腰间将人带进怀里,然后足尖点地提气一跃,携着两人的重量倏然而起,于半空掠过一道清越的弧线,最后稳稳落在墨羽灵鹫宽阔的背上。


沈清秋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表示不满,抬头就撞进了洛冰河如清潭深邃又如长风张扬的双眸中。


“出发!”


圣尊一言,军令如山。一时鼓角喧天,三军起行。


灵鹫一声鸣啸,黑色羽翼振翅而起,盘桓于军阵之上,背脊上一双人并肩而立,长袖之下,十指相扣。


……


后来,南疆战场上不时可见一青一墨两道同进退的身影翩飞,偶有闪着灵光的细叶环绕左右。

后来,好像还有其他人族修士加入了战圈,为北疆阵营增加了不少助力。

后来,南疆也终于得了多年不见的安稳生活,魔族内部也好,人魔两界也罢,都默契的不愿再主动挑起冲突,普天之下迎来了一个近乎完满的祥和盛世。

再后来,那些曾经的峥嵘岁月都成了说书人茶余饭后的素材,跟当年的风花雪月一起,不知入了谁的故梦。


“师尊,昨天漠北派人送来一块冰,今天正好可以做冰镇雪梨汤。”

“好啊,不过不许像上次那样放山楂一起煮!”

“可是师尊……那样煮起来酸酸甜甜的很好喝啊……”

“不许!你放那么多山楂还怎么吃出雪梨的味道来!”

“哦……那这些山楂拿来做冰糖葫芦吧,我这就去熬糖浆。”

“嗯。——等等!你早就备了山楂是不是!学会算计你师尊了,嗯?”

“明明就是师尊喜欢吃糖葫芦还不肯说……师尊!师尊我错了……”

“别跑!——回来把糖浆熬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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